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祥海·自甘沈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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祥海·自甘沈淪

豐川祥子總覺得樂隊裏的貝斯手八幡海鈴最近有些不對勁。

不是說她的貝斯技術出了問題,畢竟專業級貝斯手這個頭銜可不是白來的。

而是她的整個人的狀態不太對勁。

她變得沈默寡言了很多,不再喜歡調侃祐天寺若麥,反而更喜歡像若葉睦一樣,沈默著旁觀。

非正式演練時,她走神的頻率似乎也變高了。

如果走到她身邊不說話、就這麽盯著她,能看到八幡海鈴的瞳孔微微失焦,很顯然是在出神想什麽事情。

既然這個小毛病對樂隊的整體影響不大,豐川祥子也不會特意去訓斥海鈴。

不過......

是該抽空找八幡小姐談談了,以免樂隊的未來發展出現什麽不可預測的元素。

豐川祥子托著下巴,暗自做出了決定。

“八幡小姐,你現在有空嗎?”在樂隊散場時,豐川祥子在門口叫住八幡海鈴,“我有事情要找你談一下,”她見八幡海鈴低頭看了一眼手表,又補充道,“很快,大概就兩三分鐘。”

八幡海鈴放下手臂,點了點頭,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。

她往回折了幾步,坐到休息室的沙發上,看著豐川祥子在對面的沙發坐下,鎮定地開口,“是樂隊出了什麽問題嗎?”

“不是的,八幡小姐,”豐川祥子神色冷靜地開口道,“我是想問,你最近是有什麽事情嗎?我看你訓練的時候狀態不太對勁。”

八幡海鈴一楞,顯然沒想到豐川祥子問的是這個。

她註視著豐川祥子的臉龐,她的眉頭微皺,左手握著拳抵在嘴邊,天藍色的雙眼安靜地看著她。

那雙眼睛,本該像明媚的天空一般晴朗璀璨,此時卻猶如沈入海底的藍鯨,充滿憂郁,以及.....死寂。

“八幡小姐?”豐川祥子歪頭,把海鈴從走神中拉了回來。

“抱歉。”八幡海鈴低下頭,試圖分析豐川祥子這麽做的意義。

是擔心她?

不,是在擔心她影響到樂隊。

八幡海鈴很快就理清楚了豐川祥子的思路。

她嘆了口氣,“的確.....我最近被一個問題困擾了,”八幡海鈴坦誠道,卻別開眼睛不看她,“但我會盡量調整狀態,不會影響到樂隊演出的。”

豐川祥子垂下眼眸,搭在左臂肘關節處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瞧著她的左腿,“這樣嗎,八幡小姐。”

她甩先站起身來,提著包朝門外走去,“那麽,希望你能盡快調整好狀態,做好假面舞臺上的Timoris。如果有什麽需要,請務必告知我。”

豐川祥子走到門前,“那麽我就先告辭了,保重,八幡小姐。”

“回見,豐川同學。”八幡海鈴沒有起身,依舊靠在沙發上,維持著坐直的姿勢,扭頭朝豐川祥子點頭示意。

直到關門聲“哢噠”響起,八幡海鈴僵直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。

她把胳膊搭到沙發背後,懶洋洋地向後靠著身後的軟墊,擡頭看向天花板反光得刺眼的白熾燈,下意識瞇起了眼睛。

果然還是變得很在意啊。

真是糟糕。

*

事情要從一個晚上開始。

八幡海鈴剛跑完一個樂隊,背著貝斯包,不緊不慢地朝附近的地鐵站走去。

東京的街道通常都很繁華,即使是夜晚也不缺乏人群來往。

但這個樂隊的訓練室有些偏僻,八幡海鈴走在路上,安靜得連落葉飄到地上的摩擦聲都能聽見,馬路對面也一個人影也沒見到。

是很適合拍鬼片的地方。

八幡海鈴在心裏評價道。

在這樣的環境下,前方小巷子裏傳來的粗獷的辱罵聲就變得格外清晰:“父債女還!呸!你爸出不起錢,是不是都用到你這個婊子身上了?!”

一道清涼冷靜的女聲在下一瞬傳到八幡海鈴的耳朵裏。

“井上先生,請你自重。根據你們的條款,我並沒有欠你錢。”

這個聲音!

豐川祥子?!

八幡海鈴下意識想快步掠過前面的小巷,但靜下來一想,這樣反而會暴露自己,便把腳步放緩,以趨近於停止的速度,緩慢向前移動著。

“老子才不管——你他媽的——”那個男人顯然是喝醉了,能聽得出來他語氣裏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。

接著是一陣肉.體相碰的聲音。

要上去幫忙嗎。

八幡海鈴有些猶豫。

幾聲悶哼,隨後是身軀應聲倒地的響聲,嘭——

還是看一眼情況好了。

她稍微加快腳步,在路過巷口時用餘光往裏一瞥。

只見豐川祥子站直在一個倒下的肥胖男子跟前,身影背對著巷口。

她天藍色的頭發在巷墻和夜幕的陰影下染上了深紫,猶如魔女的翅膀一般籠罩著祥子的身影。此時的祥子一手緊握著身上的挎包,另一只手腕正在左右甩。

她又開口了,語氣是八幡海鈴最為熟悉的冷漠,“還請井上先生您不要糾纏。”

說罷,她就要轉身離開巷子。

八幡海鈴見到她的動作,下意識收回視線,加快腳步,往前幾步迅速略過小巷,朝前方的街口走去。

不知為何,她感覺到心臟突然砰砰地加快了起來。

海鈴想要盡力掩飾她此刻不知從何而來的慌張,一邊努力維持著正常行走速度的步伐,一邊思考著剛才碰到的事情。

聽起來像是討債的。

大概是豐川同學父親因為某種原因而欠下的巨款債額。

忽然,她感到一陣冰冷的視線掃過她的背部。

——是豐川同學。

本來快要在她思考中平靜下來的心跳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加快頻率,震得她懷疑自己胸腔是不是要出毛病了。

八幡海鈴握緊貝斯包的袋子,克制著自己不突然加快腳步。

所幸,那道視線很快收了回去。

八幡海鈴松了口氣,低下頭,盯著路面。

豐川祥子沒有懷疑她。

但,自己這是怎麽了。

*

即便如此,八幡海鈴也沒有生出什麽要幫助豐川祥子的念頭。

.....只是變得更加關註豐川祥子的事情而已。

“初子~你小時候是不是認識祥子啊~給我講講唄~”祐天寺若麥穿著演出服、趴在沙發上、雙手交疊在下巴處,朝正在鏡子前喝水的三角初華問道。

八幡海鈴穿戴手套的動作停了一秒。

“嗯.....小時候是見過啦,若麥想知道什麽?”三角初華訕訕一笑,神情有些疲憊。

祐天寺若麥把左手指尖點到自己臉頰上,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,“哎,我也不知道呢,初子隨便說點什麽吧!”

“這樣啊......我們以前夏天的時候會一起去森林裏捉蟲子?”三角初華似乎很無奈。

“啊~這算什麽啊!初子你是不是在敷衍我——”

八幡海鈴戴完手套後便感覺有些心煩意亂,幹脆也不去檢查妝容了,雙手抱在胸前、背後靠在墻上,閉上雙眼靜靜地聽著三角初華和祐天寺若麥的對話......或者說祐天寺若麥單方面挑起的話題。

三角同學也和豐川同學是舊識啊......

不知道她了不了解豐川同學的現狀......

話說這樣的話,好像就只有她和祐天寺同學是從外面招過來的。

豐川同學的人脈還是真廣啊。

休息室的門很快被豐川祥子推開了,“各位,該我們去過場踩一下點了。”

八幡海鈴率先睜眼睛,往前走去,“來了。”

“哎?!海子你怎麽走得這麽快——”後面傳來祐天寺若麥甜膩的聲音。

“那若麥子就趕緊跟上。”八幡海鈴毫不猶豫地嗆回去。

“是若麥親!”祐天寺若麥下意識提高聲音反駁道。

忽然,八幡海鈴感覺身前的陰影變長了,身體熟練地往右一閃,躲開了祐天寺若麥的猛撲。

“啊~海子太過分了吧~抱一下都不給~我又不是什麽奇怪的人啦~”祐天寺若麥把臉湊到八幡海鈴面前,笑得賤兮兮的,“還是說,海子有心儀的人了~要為她守護自己的貞潔~”

八幡海鈴側過身,拉開了她倆之間的距離,“再耽誤下去,小心豐川同學給你加練。”

說罷,她便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豐川祥子,不再理會祐天寺若麥。

......

“初華,你走錯位了,”豐川祥子聲音嚴肅,還帶著許些不解,“我們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了。是最近休息的不好嗎?”

“呃.....抱歉,小祥,等一下表演我會集中註意力的。”

初華......小祥......

果然,青梅的情誼就是不太一樣。

八幡海鈴不知為何,開始分神想起她們之間的稱呼。

八幡小姐。

豐川同學。

好像是有點生疏。

不過這才正常,她們之間也就只有樂隊成員的關系。

但這樣一想,她總感覺心底哪裏怪怪的。

祐天寺若麥剛才的挑逗的話語也讓她下意識想到豐川祥子。

今天的自己哪裏都有點奇怪。

“......Timoris。”

八幡海鈴聞聲擡起頭,撞進豐川祥子,哦不,現在應該叫她Oblivionis,冰冷而又平靜的眼底。

她擡起腳,順著舞臺的燈光移到了三角初華右側。

豐川祥子卻有些疑慮,初華就算了,她知道經紀人那邊在給她施壓,八幡海鈴怎麽......也看起來有點走神疲倦。

......

這樣的樂隊時光持續了好一陣子。

這天,豐川祥子給大家安排了回程車,照舊是兩人一車。

八幡海鈴和若葉睦坐的是同一輛。

二人如往常一般,一個坐在最左側,一個坐在最右側。

八幡海鈴用手背托著下巴,出神地看著玻璃外面飛速掠過的街道。

奶茶店、書店、吉他店、貿易大商場......

隨著汽車在馬路上奔馳,天空也漸漸下起了小雨,滴答滴答地分成細條的河流,緩緩順著車窗滑下來。

八幡海鈴盯著窗戶,玻璃隨著雨愈下愈大慢慢倒映出了她的面孔。

偏左的斜劉海和碧綠色的雙眸隱隱約約倒映在了她的眼底。

但此時她的神情卻不像往常那般冷靜、平淡,反而眉頭有些微微皺起,眼底有些隱隱約約的青黑。

“若葉同學。”她忽然開口,同時低頭開始點進手機搜索欄。

身旁傳來一道低低的應聲,“嗯。”

“你和豐川同學,以及上次你送黃瓜那個......”八幡海鈴停頓了一下,似乎在想措辭,但還是直接放棄略過了,“之前是一個樂隊的吧?”

沒有傳來回答。

八幡海鈴轉過頭去,發現若葉睦額頭抵在玻璃上,以幾乎看不清的弧度上下點了點。

得到答案,她重新低下頭來,一直在向上滾動的拇指也終於在屏幕上停了下來。

她點進這個幾乎排在最低端的賬戶。

簡介處還寫著豐川祥子、若葉睦、長崎素世、以及......椎名立希、高松燈。

找到了。

——Crychic。

八幡海鈴點進去同時也不忘官方式地安慰若葉睦一句,“過去的,就讓它過去吧。”

隨後她有些頭疼地看這個沒幾個粉絲的賬號。

底下只有三個動態。

她默默嘆了口氣。

不經過思考、只是一時沖動就讓她聽從直覺找到了屬於豐川祥子的過去。

這讓她一直以來的“萍水相逢、絕不探究”的原則有些難以繼續維持下去。

有點煩。

這突如其來的好奇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?

好奇的對象還是豐川祥子,這個一看就身上纏滿麻煩的人。

她的指尖停留在最舊那個動態的五人合照上,拇指在上面來回摩挲了幾下。

是她從未見過的豐川祥子。

臉上是自然的笑意,眼裏是猶如銀河般閃爍著的星光,穿著月之森的制服往她身上增添幾分花季少女應有的明媚張揚。

一時間讓海鈴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幾拍。

向上滑到另一張照片,是祥子同學有些來不及、反應恰好看向鏡頭的照片。

劇烈的心跳又在這時緩和了下來,仿佛剛才的激動只是她的錯覺。

手機的屏幕光倒映在她的眼底。

手機在這個賬號的畫面停留了很久,久到手機快要自動息屏了,八幡海鈴才又伸出食指在上面劃了一下。

屏幕重新亮起來。

“八幡小姐,到了。”司機的聲音讓她下意識熄滅了屏幕。

她朝司機點頭致意,又和若葉睦道了別,打開車門,背上貝斯包,頂著小雨快速幾步竄到公寓底下的屋檐。

她沒有馬上走進去,而是重新站定,再次解鎖手機,看著那個如若淚滴般的頭像,伸出手指點了關註。

反正只是小號,祥子同學也不會發現的。

不過。

她好像確定了一件事情。

八幡海鈴把手機放回口袋,擡頭看著建築邊上滴下來的小水珠和外面連成一片的雨幕。

她,喜歡上豐川祥子了。

真是太不妙了。

甚至可以說是糟糕。

就如同這淅淅瀝瀝的小雨一般。

困擾著人的心情,即使散去也讓人難以淡忘。

即使晴天雲散,一旦看到路邊的水潭水窪,便會被勾起陰雲落雨時的回憶。

但正是這樣的細雨霏霏,

才讓人有時候忍不住想,如果落雨不停,也無妨。

*

豐川祥子發現八幡海鈴最近的狀態又回來了。

也不能說是變回來。

更準確來說,應該是變得比以前還要積極一些。

連對她的稱呼也變成了“祥子同學”。

不過話語間還是那樣強勢,帶著她獨有的雷厲風行。

但話倒是變多了,也愛和祐天寺若麥和三角初華聊些有的沒的。

甚至偶爾會跟她打趣一下,也開始給大家帶諸如牛奶和檸檬汁之類的飲料。

......也沒什麽不好。

樂隊也更上一層樓了。

既然如此,八幡海鈴的改變看來也沒什麽大問題。

或許是在嘗試融入樂隊吧。

雖然她並不覺得她們的商業樂隊需要這點感情基礎。

不過......當初找上她,真是個正確的選擇。

不愧是職業級貝斯手。

就連情緒和調整能力都相當專業。

相當靠譜。

豐川祥子一邊拿起面具往她自己臉上戴,一邊滿意地這樣想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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